小孩子的眼睛最是准确，所谓童言无忌。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，走在校园里，小学生们都叫我叔叔，慢慢的，我还是我，同样的还是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，开始叫我大爷，直到现在，更多的小学生叫我爷爷了。

 

也是，自己已经是奔五的人了。想想自己刚来这个单位，同办公室的老孙，当时也就是现在我的年纪，我都感觉，老孙就是一个老头子的形象。相比如今刚毕业的大学生，肯定认为我也是一个老头子了吧。

 

年龄相仿的人，如果整天见面，或者你们经常在一起，比喻同事和夫妻等。岁月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，所以彼此感觉不出来变化，或者说变老。但是即便是年龄差不多的人，要是好多年不见，偶尔相遇，自己会感到对方老了，其实对方也会感觉自己老了。

 

前几天，回老家，坐在妈妈跟前聊天，妈妈看到了我头上的白发，突然惊讶地说，我儿子也有白头发了。我说，妈妈，我也是快五十的人了，有白头发也正常呀。妈妈说，噢，也是，我的儿子都快老了，我自己都快七十了呢。爸爸说，我们孙子都上大学了，我们能不老吗？

 

从小到大，总感觉父亲是高大坚强的，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，自己永远都在他的保护之下。自从那次父亲生病，我搀扶着父亲，猛然发现父亲又老又小，胳膊细细的，没有多少力气，个头也是那么低，才到我的肩膀，我感觉自己一使劲就能把他抱起来，就像当年他能轻松的把我举过头顶一样。妈妈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闲不住，为家里所有的人、所有的事情不停地操劳着。看着走路有些驼背的母亲，好像她所有的能量都已经为子女用尽了，现在直腰的力气都不多了。心中有了强烈的感伤。

 

前段时间，朋友说起车，就建议我快点换车吧。我的车已经买了近十年了，跑了近十万公里了，也是应该换了。但是我开玩笑地说，才不换呢，我对它有了感情了。转而又认真地补充，不可能换了，只要转圈，俺就让它陪伴了。儿子大了，几天不娶媳妇了，刚给他买了新房子，要是买车，也是给儿子买了。朋友也点头赞成我的想法。

 

虽然说自己的生物年龄这么大了，但是心里年龄还小的很，心里年龄长的慢呢。我感觉自己这会，好像二十多岁的样子。现在的自己，看有些年轻人干工作，有时不出力，还感觉他们矫情，其实让自己做，许多已经做不来了。比喻扛一个重物，心里就开始胆怯，害怕自己承受不来了。年轻时候，可是天不怕地不怕，认为只要有个环，地球都可以提起来。

 

到了这个年纪，平时不活动，就会感觉浑身难受，特别是阴天下雨，简直就是比天气预报还准确。要是活动多了，容易疲劳，好久才休息过来。看电视里，好多年轻人在自杀，一点都不珍惜父母给予的生命。但是上了年纪的人，越来越忌讳死这个字，到了百岁的老人，总说自己九十几岁。每每遇到一个很老的老人，我都会由衷的敬佩和感动，眼里衔着泪水，不为别的，只为他们历经的那些沧桑的岁月。

 

既然，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是偶然，而死却是必然。心里平衡，放得下，好好活着，尽量活的时间长点，对得起生命才好。经常与一些好朋友聊天，不惑之年了，没有一点成就，有些失落。但是最后只有这样一句话，可以安慰自己：好好的，多活几年，什么都有了。

 

（一）王摩诘略感

 

一直以来，在盛唐的诗人中，挺喜欢王维的，于是就写点这方面的东西吧。

 

前些日子，因着桐华的名气，再加上类似剧目的大热，看了她的《步步惊心》，剧情穿越难免落入俗套，但亦不得不承认她的文笔比旁人还是高出了太多，无论是从剧情的布置，还是对于古典诗句的化用，其中最常用的一句：

 

“行到水穷处，坐看云起时”，这是化自王摩诘的，大气，深入心底。

 

唐代的诗僧不胜枚举，而堪称诗佛的估计亦只有摩诘一人，世人喜欢他，皆是因为他的诗境，可以瞬间脱离世俗的纷扰，给山穷水尽之人带来柳暗花明的转机。有人说他是消极的，禁受不起贬谛的落拓，就背着行囊，逃到了终南山，做了佛前的一粒芥子，在寂静的山林里弹琴长啸，一任青苔爬满自己的衣襟，那个如锦的大唐盛世，终究还是一座路标罢了，只是暂时歇歇脚，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个路口。

 

十年寒灯，江湖夜雨，王维选择步入山林，不是仓促而茫然的。若不是经历朝堂变乱，笙歌散尽的世情寂寞，经历过漫长深秋的萧索与肃杀，他也不会如此毅然地转身。也曾深情地吟诵过“红豆生南国，春来发几枝”，自古情深不寿，每个中了情花之毒的人，都想摘取一颗红豆，聊以自解。弱水三千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寂寞山林，或许只有在山林中能够找回自我，他是真的倦了，行到水穷处，坐了下来，漫看着云卷云舒，决绝，洒脱。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离终南山不远的长安，或许是最后一眼了吧，他自嘲的想着。

 

很多人都想知道佛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，若说无情，却又偏爱着众生。若说有情，他却不为凡世的情爱而动心。或许佛的无情就是深情的凝聚，佛的有情，则是需要无情来释怀。那么，王维呢？他或许也弄不明白自己的意向，到了晚年，对寂寞是如此的依恋。山水是不变的，无论经历了多少沧海桑田，亦保持着这般无言。王维的深情，亦已经深入骨髓，以至于表现出来的，永远是如斯淡淡的一笔。在无言中对话，不怕会背上种种孽缘。

 

空山新雨后，天气晚来秋。

 

或许我们对于杜工部，只有崇拜，而王摩诘，何尝没有羡慕呢？

 

（二）渔夫情结

 

屈原与渔夫，有着一种说不清，道不明的联系，不是全然对立，也不是宛然共存，反正在屈原的身上能够看出一层淡淡的渔夫的影子，在渔夫身上亦是这般。

 

“修得文武艺，报与帝王家。”儒士的身上总有太多悲剧的成分存在，十年寒窗读书，竟不是为了自己而读，家族兴旺，国家昌盛这种东西就强加在了一个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身上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，掉头淹死者，头破血流者不计其数，但还是义无反顾，毕竟除了这座独木桥还有其他康庄大道可走吗？于是乎，有着太多范进式的人物存在。走投无路，理想破灭，如此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屈原呢？

 

纵然上得了金銮殿，党派之争，钩心斗角，尔虞我诈，这些又岂是这些愣头青所能懂的，毕竟他们的老师孔子，孔老夫子在圣贤书里压根没教他们这些。国，乃大道之国。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。纯洁吧！这些话自然没错，只不过在官场上，拜的老师不是孔孟，而应该是韩非，商鞅吧。不知天高地厚的儒士一次又一次踏上了别人早为其设计好的陷阱，即使死了，都上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……十年寒窗，换来的只是如今的身首异处，这般学费，又有多少人能够交得起呢？

 

十年宦海浮沉，一夕光宗耀祖。纵使经历了种种明枪暗箭，成了官场的不倒翁，可真正能够做到与最后的boss，皇帝和平共处的又有几人。皇帝与权臣，永远成不了天平平衡的两端，功高盖主，怎么办？只有不好意思，为了我们朝代的繁荣永久，为了我当皇帝能够不吃心，你就当为我们牺牲一次了……于是远有文种的“狡兔死，良弓藏”，近有曾国藩未知原因的自杀，反正九五至尊永远都是对的，一切参天高楼都是建立在其观点之上。君让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，这是孔子教给他们的，由孔子而产生儒士，亦由他定下的规矩而亡……

 

也看到过一句话，做官，做儒士的最高境界是难得糊涂。

 

好吧，三个过程都有人退出这场游戏。

 

第一种默默无闻，不计其数，他们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，选择蛰隐，成为渔夫也只不过是一种无奈之举。既然正大光明考试无果，那么也只有走着一条捷径了。隐士一定会成为渔夫，而渔夫却不一定是真正的隐士……远如姜尚，姜老太公的“愿者上钩”，渔夫于其不过是一种过渡，而他们的最终目标，依然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罢了。而渔夫的这重身份，则是他们晋身的最好掩护与资本。

 

第二类人亦算是失败的，或仕途失利，或因此而心灰意冷，人事的复杂令其体会到了人性的黑暗，外儒内法，这个传承了几千年的传统，或许真的只有参与进了这场游戏才会体会到它的残酷。一个人表面上说着，道不同不相为谋，自命清高，实际上历经了如斯的考试拼杀，哪个心灵不是扭曲的，面对现实，才发现自己最好的老师不是孔孟，不是老庄，而是韩非。

 

血腥的人际关系，每天晚上的辗转反侧，这种生活待上个十几年，又有几个人能够受得了呢。既然在官场上无法实现自我，那么接下来就该去山水间寻回自我（否则去除官场，山水，还有什么路可走……）如同前文所提到的王摩诘的归隐，坚定，不会回头，朝堂上的笙歌只是人生一点若有若无的印迹罢了。山中的岁月似乎过得特别快，闪若流星，转眼已不知是几度花开。山中的岁月又似乎过得特别漫长，这里的花草树木，并无丝毫的更改。

 

以为离尘太久，心会老去，孰知生命的琴弦越弹越亮，在清冷的月光下，闪烁着皎洁的光芒。在世间绕了千千的心结，在此如此轻易的被解开，这就是一种缘，让人心生羡慕和遐想。那个值得追忆的大唐盛世就在眼前骤然消失，他曾经追求过的功名利禄，在这里换作一草一木都不行，此刻，功利连一颗尘埃的价值都不够。我们总说现实太世俗，然而山林又何尝不是这样。若带着一颗世俗的心来到这里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将其拒之门外。

 

缘份永远是两个人的事情，你情我愿，你欢我爱，有缘有份才可称为缘份。有时候有太多人将悲欢离合归结于缘分尽了，将世事归附于冥冥的天意，不能说有错，但缘份终究还是取决于彼此，占大多数的还是自己的争取罢了。一个人的心动，无法到花开到极致，无论你如何得小心呵护保养，终究还是会夭折。王维懂得，所以他割舍了人间的情缘，只和山对话，只和树参禅。

 

私认为，真正的渔夫应该是第三类人，既能够功成名退之人，伴君如伴虎，这道理大家都知道，而千百年来真正做到的有几人，文仲之于越王，韩信之于刘邦，一念之错招来杀身之祸，“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”，那么在平天下之后呢？该干什么？没人教过他们，因为说难听点，下一步就该准备着为了国家的“安定”而献身了，……。对于范蠡这种明智之士，佩服……

 

（三）诗人之死

 

屈原作为楚国唯一清醒的哲人，跳入了滚滚的汨罗江之中。

 

王国维作为清朝遗老，在皇帝宣布退位的那一天，溺死在北大的末名湖中。

 

身为即将覆灭的王朝的文人，自喻为这个朝代的铮铮铁骨，他们两人为楚、清两个朝代的灭亡在文史上添了浓重的一笔，惟一不同的，楚国只是战国七雄中早已奄奄一息的老者，而清朝却从八旗扣关始称霸中原数百年已久。

 

国破山河在，城春草木深。

 

似乎每位文人对自己效忠的国家，效忠的皇帝，有着一种强烈的依附感，自己的升官发达是九五的慧眼识人，而皇帝的无所作为则是自己的劝谏无果，奉行着皇帝所说的都是对的宗旨来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，那么你把皇帝当回事，皇帝把你当回事吗？屈原一类人在文人的基础上，再加上诗人这一种身份，诗人都生活在自己理想中的人，现实与理想发生对峙，若换作旁人完全可以逃避现实，活在自己的理想中的浪漫世界，成为一名着名的诗人，但屈原他们呢？身为儒士，不可能选择与世隔绝，因为这是儒家的大忌，现实的打击连带着理想亦成为城池之鱼，或许屈原这种人一出生，就注定他悲剧的命运，毕竟诗人与政治永远是对立的两面，根本无法找到两者的平衡点……

 

现实的打击，理想中的天堂无情的破灭，两边都无法立足，还能去那儿呢？

 

所以说，末世的诗人永远是悲剧的……以自己的壮烈书写王朝毁灭的壮丽……

 

海子，孩子，纯洁之物活在这般生世中，安能不毁？